五十四

一晃，我奶奶去养老院已经三年，我爸和我妈每个星期去一次看望老太太。

而我，奶奶入院后，竟一次也没有去看过。我妈没催促我去过，只是用探询的目光望着我，我想告诉她，我怕看奶奶那凄凉的晚年，从小在光明中长大，我怕一切凄凉的景象。可我妈那代人不能理解我的恐惧。她理解的孝为上，比我要实在得多。

受不了她的目光，我终于抽空去了一趟养老院。是我妈带我去的，辛辛苦苦倒了几趟车，又步行了半个钟头，多半天儿的工夫，我们才到了养老院。

我眼前的奶奶，身上插着尿管和胃管，用混浊的目光追寻着我，根本就不认识我，她不认识任何人，包括经常来看她的我爸我妈以及大姑小姑。

病房非常整洁，没有一点儿异味儿，可我依然感觉到一股死亡的气息。从那之后，我再没有去过养老院。

奶奶在养老院坚持了整六年，她去世的时候，我爸已满头白发。我妈主持了葬礼。她有清楚的头脑和麻利的干劲儿。别人都得省事就省事，我妈为了我爸，却是主动揽了操办葬礼的事。我参加了奶奶的葬礼。

葬礼上见到了久不相见的表哥表姐和大姑小姑。表哥表姐都是有家室之累的人了，个个面带疲惫。我们开了小时候爱开的玩笑，彼此竟无更多的话说。大姑小姑和我爸并排站着，我发现，他们个个都已老态龙钟，似乎是奶奶的影子。

葬礼结束吃了散伙饭后，我爸把奶奶剩下的钱平分到各家，人人满意。离开那家实惠的饭店，我向表哥表姐挥挥手，道了再见。

我已步入中年，有了无数事情操心。幸亏，我妈我爸从来没有拖累过我。

我妈迷上了瑜珈，我爸迷上了打乒乓球，这两样运动让他们在接近古稀之年时，依然身体健硕，还能帮我带孩子。

五十五

一天晚上，我在孩子的作业本上签完字，又忙完了所有家务，正歪在沙发上轻松片刻，突然发现中学同学小果给我发了条信息，问我最近可否有空，想约几个人去她家吃饭。

小果曾是我高中三年的同桌，始终默默无闻，安安静静，所以我们关系一直不错。当年她考上外地一所大学，我们就失去了联系。有了微信后，也只限于偶然互相发些不疼不痒的帖子。

小果说：“千万要来呵，想你！”

那是真诚的邀请，我似乎看到了中学时代她那纯情的笑。

按照地址，我找到了小果的家。那是位于一个高档小区的一栋大房子。

小果笑容满面地迎出来，我们拥抱在一起，像是重新拥抱永不复返的青春岁月。

泪水涌出我的眼眶，小果亦如此。我们互相打量，小果依然年轻，比小时候漂亮，且有了一种高贵的气质。她后来读了博士，且嫁了位博士。

小果看出我赞美的目光，不好意思地说：“我混得还可以，这是我老公父母给买的房。交了首付，我们每月还贷。”

听说是贷款，我心下的一丝酸意立即没了。

我们聊着彼此的近况，发现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，于是皆大轻松。又说起彼此的孩子。说着话，又来了几位同学，都是十几年没见过。大家寒喧过后，热热闹闹聊了起来，似乎又回到了中学时代。

正聊着，小果走过来：“悄悄对我说，我想让你见个人。”

“谁？”我惊异地问。

小果便拉着我的手，走向书房。书房不大，四壁都是一通到顶的书柜，书柜边有一张宽大的写字台，靠窗有一组布艺沙发。几张沙发中间的小茶几上，放着两杯冒着香气的茶，两位男士，正在沙发上谈话。一见我，其中一位男士便站了起来，

小果说：“这是我的老公张博士。”又介绍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