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零三章 金债兴衰内外鉴,海国毒患示危澜(1 / 6)

群龙无首、大厦将倾的癫狂,居上位者的君子和居卑鄙者的小人,没有任何共识、完全对立的矛盾,衍生出来种种可怕乱象,其实就是政治生态被彻底破坏,并且没有任何修复的可能。

这种癫狂,是无解的。

因为政治生态的破坏,绝不是一个乱臣贼子或者昏君就造成的。

国朝的地基,是一个完整的政治生态系统,是千千万万的个体意志,是数不胜数的利益集团共同构成,这种癫狂是所有人参与之下做出的集体选择。

所以找不到可以背负罪责的那个人,也没人说得清楚,新路的方向。

戚继光讲是因为皇帝给了大明个体、集体新的方向,所以大家重新获得了共识;

张居正觉得可以通过万寿圣节这种恩情叙事,让皇帝成为那个亿万瞻仰的存在;

朱翊钧觉得京营这把利刃,才是让各种利益集团不得不低头,认可圣旨的根本。

但大明真的找到了新的方向吗?其实朱翊钧以为不然。

大明新的方向,在阶级论的第四卷,帝制必然被消灭;第五卷持续斗争,只要存在压迫,就会有反抗,这才是大明必须要走的路。

但朱翊钧即便是把第四卷写了出来,他作为皇帝,他没有立场,也没有能力,让这第四卷问世,并且成为大明社会各个阶级的共识。

冯保见过陛下写第四卷,陛下敢写,他冯保也不敢看!

冯保觉得大明就没有人敢看那些东西,张居正也不敢。

从陛下的第四卷的草稿而言,在某些时候,冯保也会腹诽陛下,他觉得陛下有的时候要求过于高了。

大明君圣臣贤,能跌跌撞撞把万历维新五间大瓦房,盖出那么一两个,已经是列祖列宗保佑了。

无论是人还是国朝的命运,当然要靠自我奋斗,但是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行程,而且很多时候,历史进程的重要性远大于自我奋斗。

大明的历史进程,根本都无法接受一个没有皇帝的世界,该怎么样生活,有个皇帝还有个盼头,连皇帝都没有了,没有了凌驾一切之上的力量,如何调节那些矛盾呢?

而且冯保有的时候觉得,无论做什么,小到一个家庭、手工作坊、机械工坊、经营皇庄,大到国朝,都得有个主心骨。

这个主心骨就是所有人的头儿,关键的时候,在所有人迷茫的时候,站出来告诉大家要做什么。

群龙无首、大厦将倾前的癫狂,这种迷茫之中,真的没有仁人志士知道路在哪里吗?真的没人能说得清楚究竟错在哪里吗?也不见得。

很多时候,所有人都知道路在哪里,但需要一个人站出来,把那些能做的不能做的,都做了,承担一切的责任和骂名。

大明大臣千千万,愿意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的,也只有于谦和张居正两个人。

堡宗北狩了,瓦剌人大叫着重塑大元荣光围困北京,这个时候,就得有人站出来,把人组织起来,把敌人击退;

国朝衰微,天下将亡,张居正站了出来,拒绝了杨博、王崇古等人楚晋合流的提议,给百官套上了笼头。

张居正年纪大了,作为臣子,他把能做的事儿都做完了,陛下又站了出来,借着张居正新政,完善了万历新政,并且指明了大明未来的道路。

所以,冯保无法理解陛下写第四卷的那些只言片语,既然不理解,他就没有去记,而且陛下平素里也多是用前三卷的内容,对第四卷的内容,也有些忌讳莫深。

时来天地皆同力,运去英雄不自由。

朱翊钧其实想的很明白,趁着大明开海这波的发展趋势、朘剥海外夷人的红利,赶紧利用手中的工具,对内梳理矛盾,才是朱翊钧这个皇帝的主要责任。

而不是去折腾那个很难实现,当下没有多少人认同的第四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