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毅的眉头拧成了一道深壑,目光落在春湄微微颤抖的肩头,那颤抖里藏着的惊惧与屈辱,像细密的针,一下下刺着他的神经。他喉结滚动,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沉郁:“那你们……为什么会来到这里?”
话音刚落,春湄的脸色“唰”地褪尽血色,像是被无形的手抽走了所有生气,连嘴唇都泛出青白色。她的身子晃了晃,若不是夏禾及时伸手扶了一把,恐怕早已跌坐在地。唐毅的问题像一把生锈的凿子,狠狠撬开她心底那道结痂的伤疤,过往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,瞬间将她淹没。
卧室内的熏香还在幽幽飘散,甜腻的气息此刻却显得格外刺鼻。春湄的呼吸越来越急促,胸口剧烈起伏着,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。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死死攥着裙摆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锦缎的衣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。沉默在空气中蔓延,长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,她才缓缓抬起头,眼眶红得像浸了血的樱桃,里面盛着的却不是泪,而是混杂着痛苦、恐惧与一丝不甘的复杂情绪。
“我十六岁那年……”春湄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每一个字都带着哽咽,“家里的田被洪水冲了,爹爹在抢修堤坝时摔断了腿,娘亲本就有咳血症,那阵子更是咳得直不起腰。弟弟才十岁,还在学堂里等着交束修。”她的目光飘向虚空,像是透过眼前的雕梁画栋,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泥泞的小院,“我那时刚考上县学,先生说我是块读书的料,可家里连买米的钱都凑不齐了。”
一滴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,砸在衣襟上,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“无奈之下我放弃了学业, 选择和同村人一起外出打工,来填补家用, 可到了城市里,我才发现我的想法是多么可笑!
十六岁的我,没有任何工作经验, 甚至连像样的身份证都没有,正规的工厂根本不收。我只能在菜市场帮人卸菜,在路边发传单,一天挣的钱,除去买两个馒头,剩下的全寄回家里,可那点钱,连爹娘一天的药钱都不够。”
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,夏禾伸手揽住她的后背,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,砸在春湄的手背上,滚烫的。“就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,那个满脸横肉的掌柜突然找到我,说看我可怜,托关系给我找了个好去处,在大户人家做侍女,一个月给五千块!”
“五千块啊……”春湄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自嘲,“我那时拼死拼活一个月也攒不下八百块,五千块对我来说,简直是能救全家性命的天文数字。我当时对着那掌柜磕了三个响头,把他当成再生父母,想都没想就答应了。现在想想,我真是蠢得可怜,这世上哪有平白掉馅饼的好事?”
她深吸一口气,胸腔里像是塞了团烧红的烙铁,“第二天一早,他骑着电动三轮车带我走,我坐在车斗里,手里攥着那七十多块钱,幻想着挣钱后的美好生活。”
当我看到一片青砖灰瓦的高墙,朱漆大门上挂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,写着‘青云阁’三个大字。我当时还傻乎乎地问掌柜,大户人家怎么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,他只是阴恻恻地笑了笑,说进去就知道了。”
“然后呢?”唐毅的声音低沉得询问道。
“然后……”春湄的瞳孔猛地收缩,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瞬间,“我刚踏进那扇门,就被两个穿着黑衣的壮汉按住了胳膊,他们的力气大得惊人,铁钳似的掐得我骨头生疼。我看到那掌柜从一个戴着玉扳指的管事手里接过一叠崭新的钞票,数都没数就揣进了怀里,转身就走。我拼命地喊他,求他救救我,可他连头都没回一下,就像扔掉一件垃圾一样把我扔在了这里!”
她的眼泪汹涌而出,顺着脸颊滚落,砸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。“我被他们拖进一间黑漆漆的屋子,那屋子连窗户都没有,只有一张破凉席铺在冰冷的泥地上。他们把我扔在凉席上,‘砰’地一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