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九郎手持旌节,离京南下。
队伍虽不算庞大,却透着一股内廷特有的阴鸷与狠厉。
刘谦位列其中,心情复杂。此行深入虎穴,生死难料。
临行前,家人重重嘱咐。
六房在明州经营多年,人脉颇广,或能在危急时提供些许庇护。
刘绰也挺着孕肚屏退左右,交给他一枚小巧的铜符和一份密信。缺人手了,可以从她封地里调人。
他看向一旁作婢女打扮、沉默寡言却眼神锐利的胡缨,“缨缨……你该听我的,留在家中的。”
胡缨抱胸回望:“有我在,别害怕!大不了,你我夫妻,死在一处。”
队伍出潼关,过洛阳,沿汴河南下。
杨九郎一路不苟言笑,对沿途州县官员的迎来送往淡漠处之,只紧盯漕运账簿与沿途仓廪。
不同于文官的软弱,沿路的宦官监军和出身神策军的将领都为他大开方便之门。
很快,从内廷带出来的一众算师就从纷乱的账目中发现了蹊跷:许多本该北运的漕粮、盐课,在记录上巧妙地“消失”或“折损”于浙西境内,而折变的银钱则流入几个看似无关、实则与李锜麾下将领关系密切的商号。
“杨常侍,您看这几处,”刘谦将整理好的疑点呈给杨九郎,“数额巨大,且手法隐晦,若非逐项核对实物与账册,极难发现。”
杨九郎狭长的眼睛扫过纸页,冷笑一声:“李锜老贼,贪蠹国帑,竟至如此地步!刘巡官,你做得好。将这些证据誊抄密录,妥善保管。”
杨九郎并未立即发作,反而更加低调,甚至故意在某些环节示弱,做出被地方官敷衍过去的假象。
暗地里,他却派出手下精锐暗探,顺着发现的线索,悄然潜入浙西,收集更确凿的证据,并暗中接触那些对李锜不满的将领、文官。
李锜故技重施,一场精心策划的“意外”在运河一段偏僻水域上演。
数艘快船突袭官船,火箭如雨,喊杀震天。
杨九郎带来的内侍省好手与护卫拼死抵抗,自己亦拔剑自卫,身手竟十分了得。
刘谦和存放文书账册的仓房自然也是重点袭击对象,险象环生之际,他身旁看起来毫不起眼的“婢女”胡缨抽出腰中软剑,连杀数名追击而来的水匪。
杨九郎轻笑一声,“这位四夫人果然好身手!”
关键时刻,一艘看似普通的货船突然逼近,船上水手操起劲弩,精准射杀多名“水匪”,为首一人高喊:“明州刘氏货船在此,休得猖狂!”
袭击者见对方有援且强悍,迅速退去,却又被早就隐在暗处的几艘满载军士的官船围堵。
清点伤亡,所幸核心人员无恙,但数名护卫殒命,账册文书亦有轻微损毁。
一切尘埃落定后,杨九郎面色阴沉如水地走下台阶。
“明州刘氏?”他看向那艘货船,眼神微动。
刘谦心中明了,走上前对货船首领拱手:“多谢义士相助!不知尊驾是?”
那首领跳帮过来,恭敬回礼:“小人刘勇,忝为明州刘氏海货行护卫头领,奉家主之命,往来运货,恰逢其会。郎君无恙便好。”
什么恰逢其会?在明州做海货生意的分明是刘绰封地上的人。
杨九郎何等精明,深深看了刘谦一眼,道:“刘巡官,看来郡主给你安排了不少后手啊。”语气听不出喜怒。
就是有靠山可依的刘谦也很坦然:“今日之事,足见李锜已狗急跳墙。他越是想掩盖,越是说明我们戳到了他的痛处!”
“把人带下去,别让他们死了。”杨九郎姿态优雅地挥了挥手,“加速行程,直抵润州!我倒要看看,他敢不敢光天化日之下,杀了朝廷钦差!”
就在杨九郎一行艰难向润州进发之际,长安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