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一种无声的坍塌,他们四兄弟少了一个……
至于更早康复的春强,他选择了留在城北继续帮忙,不是不想家,而是不敢回。他心中怀着一种近乎天真的逃避——只要他不亲口把三叔的死讯带回林宅,仿佛那个爽朗爱笑的三叔就还在越州宴的某个角落,堂哥和小阳就还有爹爹!他固执地以为,只要他不说出口,那残酷的死亡就不曾真正降临。
此刻,三婶抱着那冰冷的瓷坛,真真切切地站在他们面前时,看着眼前强撑着的二哥,看着瞬间红了眼眶、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的儿子女儿,三婶积蓄多日的泪水再也无法遏制,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。
她紧紧抱着怀里的骨灰坛,仿佛抱着丈夫最后一点温度,声音破碎而哽咽,对着林二虎,对着孩子们,更是对着怀中冰冷的瓷坛说道:“二哥,我把老三带回来了……小堂、小阳……你们看……你们阿爹……阿爹他……回来了……”
“阿爹……阿娘……” 林堂和林阳再也忍不住,像离弦的箭般冲了上去,死死抱住了阿娘,也抱住了阿娘怀中那个承载着父亲一切的坛子。
少年人的哭声撕心裂肺,是失去庇护的幼兽的哀鸣,手指紧紧抓着冰冷的坛壁,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早已消逝的温暖。
林二虎也早已是老泪纵横,他颤抖的手紧紧抓着腰间的白布,如同抓住弟弟的肩膀,口中反复呢喃着,声音里是无尽的悲凉与追忆:“三弟啊三弟……三弟……”
林宅的白幡,早在收到噩耗那日便已挂起,只是,那场本该举行的丧仪,因三婶尚在越州宴隔离而延宕。
如今,三婶归来,带着三叔的骨灰,面对着同样沉浸在悲痛中的家人。
林二虎和三婶强忍悲痛商议道,眼下越州初定,百废待兴,人心未稳,且他们终究是客居于此,不如,索性不再在越州操办正式的丧仪。
待这场席卷大地的瘟疫彻底平息,他们一家人,要齐齐整整地带着老三的骨灰,回到北地,回到那个叫五井村的地方。
那里,有林家的祖坟,有他们的爹娘,落叶归根,林三虎如今该回到父母的身边,长眠于故乡的黄土之下,这是他们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。
林暖自然也同意,但她暂时不回林宅,而且现在整个江南东道还处于封禁状态,只能再等等。
越州城的城门终于缓缓开启,沉重的铰链声在死寂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,宣告着一段炼狱时光的暂时终结。
然而,这迟来的“解封”,不过是给满目疮痍的江南东道画上了一个流血的句点。
这场席卷天地的瘟疫,如同无形的飓风,终于耗尽了肆虐的力量,留下遍地狼藉。
临安、广陵,这些江南最繁华、人口最稠密的州府,曾是人烟辐辏、市列珠玑的锦绣之地。
瘟疫初起时,恰逢凛冬,那最初的几声咳嗽、几场高热,被轻易地归咎于冬日寻常的“寒症”。
医馆药铺里,坐堂的大夫们捻着胡须似乎有些难以确认,不过也没有完全警觉那悄然潜伏的杀机。
直到死亡不再是零星的噩耗,而是成群结队地叩响家门;直到邻近的几个小县城因疫病而如同鬼域的警示传来,州府大员们才如梦初醒,惊惶失措地拉起警戒。
可惜,一切似乎有些晚了。
当官府的告示终于贴满城垣,当富户们紧闭高门、点燃艾草时,底层的百姓早已成片凋零。
狭窄潮湿的陋巷里,家家户户门口悬挂着刺目的白幡,哭声日夜不绝,又渐渐被更深的死寂取代。
街市空荡,店铺紧闭,只有裹着草席、散发着恶臭的尸体,被麻木的收尸人拖拽着,丢上堆满的板车,运往城外那日益扩大的乱葬岗。
瘟疫的魔爪起初似乎避开了土氏族的高院,只在墙外徘徊,然而,高墙之内并非净土。府中的管事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