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69章 危急(1 / 2)

东流县,位于南门湖以北,与建德县一南一北卡住南门湖的湖口,为躲藏在南门湖里的清军长江水师提供了坚实的陆上屏障,与此同时,东流县还处在南门湖入长江江口位置,也是沟通长江的重要通道,如今红营水师还没有完全控制住安庆段的长江水面,安庆与建德一线清军的沟通,便都需要通过东流县来进行。

红营布置围歼建德一线清军,东流县自然也是攻击重点之一,不仅有陆师自东而来,还有红营水师驶近南门湖口水陆夹击,而清军自然也清楚东流县是何等的关键,赖塔自己坐镇建德,安排了诸将之中从最开始就最听从号令、最顾大局的舒恕领四万人马镇守东流县。

如今的东流县却已经到了极为危急的时刻,震耳欲聋的炮声,如同连绵不绝的丧钟,敲打着城内每一寸摇摇欲坠的土地,也狠狠锤击在舒恕的心口,每一次沉闷的巨响传来,脚下的青砖地面便是一阵剧烈的颤抖,房梁上簌簌落下陈年的积灰,落在摊开在八仙桌上的江淮舆图上,落在他沾满汗渍和油污的甲胄上。

地图上,原本代表外围屏障的李庄镇、王畈村、陈岗村、八里铺等村落镇铺,已被他用朱砂狠狠划上了狰狞的叉,就在半个时辰前,最后一份来自八里铺的求援血书送到他手上,字迹被血水晕开,只勉强认出“全营尽殁…尽殁…”几个字。

八里铺,顾名思义,离东流县城才不过八里左右的路程,这里失守,红营的兵锋便已经抵在东流县的咽喉下,只差最后一刀取走东流清军的性命了。

舒恕烦躁地一把推开地图,那代表东流县城的标记,此刻像一枚孤零零的棋子,被无数代表红营的朱砂箭头死死围困,箭头所指,皆是绝路,他踱到窗边,推开沉重的木窗,一股混合着硝烟、焦糊味、血腥气和某种东西腐败恶臭的污浊空气猛地灌了进来,呛得他剧烈咳嗽。

城内的景象更令人绝望,昔日还算齐整的街道一片狼藉,被炮弹轰塌的房屋废墟随处可见,断壁残垣间躺着无人收敛的尸体,苍蝇嗡嗡地聚集着,侥幸活下来的兵丁和民夫,像受惊的老鼠,在瓦砾间仓惶穿行,脸上只剩下麻木和恐惧。

远处,东城方向浓烟滚滚,火光冲天,占据了城外制高点的红营兵马,终于把火炮搬上了山,正在居高临下的轰击城墙和东城区域,城内弥漫着硝烟的味道,在舒恕心里,却是绝望的滋味。

舒恕长长喘了口气,快步走出所在的小楼,翻身上了门口戈什哈一直紧紧牵着的战马,策马向着东城而去,八里铺失守,城外的据点几乎全部沦陷,必然会有许多败兵逃了回来,这些败兵不好好组织整顿,很容易就冲动东城方向的防御。

连日来的战斗已经证明了,红营的兵马是有在炮火停歇之前就发起突击的能力的,若是东城在红营的炮击和溃兵的冲击下乱成一团,被红营趁乱冲了进来,这座东流县,便彻底沦陷他人之手了,舒恕实在是不放心,只能冒着炮火自己去东城查看一下了。

离东城区域越近,炮弹不时落在他身边,换来周围百姓和军兵一阵阵惊呼,舒恕却没心思去管他们,一路飞驰冲过一个个街垒来到东城城门处,果然不出他所料,一群群、一队队,如同被恶狼驱赶的羊群,残存的清军士兵正从最后失守的八里铺和其他据点方向溃退下来,亡命般扑向开了半扇的城门,他们早已不成建制,丢盔弃甲,旌旗撕裂。

这些溃败的清军兵马成了红营炮击的重点之一,在炮火刻意犁出的死亡地带与护城河、壕沟战壕之间那片狭窄的区域内,此刻正上演着比地狱更惨烈的景象,许多人身上带着伤,血迹染红了破烂的号衣,一瘸一拐地奔跑着,脸上只有最原始的、对死亡的恐惧,有人跑着跑着,便一头栽倒在地,再也爬不起来,更多的人则被身后如同跗骨之蛆般追射而来的红营火铳弹丸击中,惨叫着扑倒,溅起浑浊的血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