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8章 祖屋香火续(1 / 3)

荔枝涌的水流淌得静,西关老屋的青砖墙爬满绿苔。凌晨推开凌家祖屋的木门,门轴吱呀一声,惊起檐下几只麻雀。大堂正中的案台是新打的,红木纹理在穿堂风里泛着温润的光,上面并排放着两对木雕祖宗牌位,黑底金字的“先祖之位”在阴影里透着庄严,两侧的木对联墨迹未干:“荔水绕家宅,书香传后人”。

他从木匣里取出凌明哲教授的相架,用带来的软布细细擦过相框边缘的磨损。照片里的人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,中山装的领口挺括,眼神穿过二十余年的光阴,落在这熟悉的大堂里。凌晨抬手,将相架轻轻摆在案台左侧,刚好对着窗外那棵老石榴树——父亲生前总说,这树是他小时候亲手栽的,如今枝繁叶茂,像把撑开的绿伞。

案台一角放着那支银灰色钢笔,笔帽朝上,仿佛随时会有手拿起它,在备课笔记上写下工整的字迹。旁边的青花瓷碗里,插着三支线香,是凌晨特意从街角香烛铺买来的。他划亮火柴,火苗舔着香头,燃起淡淡的烟,在光束里悠悠打着转。

“爸,我把您送回来了。”凌晨对着相架轻声说,“祖屋收拾好了,牌位也请了新的,往后您就在这儿住着,听着荔枝涌的水声,跟祖宗们作伴。”

香灰簌簌落在案台上,像时光落下的碎屑。他想起前年,父亲牵着他的手在屋前指着这间房子,说“凌家的祖屋,希望你能够收回来,我们凌家祖训,读书要用心,做人要端正”。那时案台上的香也是这样燃着,烟气混着厨房飘来的饭菜香,是家的味道。

窗外的石榴树晃了晃,像是应了声。凌晨对着相架深深鞠了一躬,转身时瞥见案台抽屉里的备课笔记,封面上的“凌明哲”三个字,在光线下清晰得像昨天才写下。

他静静带上大堂的门,留一室香火,陪父亲和那些沉睡的先祖,在这老屋深处,守着荔枝涌的岁月长流。

穿过大堂的穿堂风,卷着香火的余味,漫进后间的餐室。青砖地上,新铺的花阶砖还带着文昌北路木器行的桐油香,一张酸枝木餐桌稳稳立在中央,桌面的云纹雕花与墙上凌教授旧时照片里的餐桌几乎重合——是凌晨照着照片上的样式,在老街的旧货行里寻了三个月才配齐的。

餐桌两侧的案几也是旧物,深褐色的木头上留着细密的使用痕迹,凌晨用软布擦过,能摸到经年累月的包浆。

餐室连着厨工间,斑驳的灶台上摆着一口新置的铁锅,旁边的陶瓮里盛着从石坎带来的糙米——父亲生前爱吃石坎的米,说煮出的粥带着清甜。墙角的木架上,几个青花碗盏摞得整齐,碗底的落款模糊,却是凌晨特意找匠人仿制的,和照片里常用的那套一模一样。

再往后是工人房和杂物房。工人房的木板床换了新的棕垫,却保留了原来的雕花床架,床头挂着凌教授年轻时在燕园的合影;杂物房的角落里,堆着父亲当年用过的书箱,竹编的纹路里还卡着半片干枯的荔枝叶,许是哪年从院外的树上飘进来的。

凌晨站在餐室中央,看着这些新旧交织的物件,忽然觉得父亲从未走远。那餐桌的木纹里,藏着无数个晚餐时的闲谈;连工人房的窗棂,都还留着父亲他小时候偷偷刻下的歪扭记号。

窗外的荔枝涌水静静流,阳光穿过餐室的花窗,在酸枝木餐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凌晨伸手抚过桌面,像触到了父亲当年搁在这里的手腕,温热的,带着书香与烟火气。

原来所谓回家,不只是把人请回祖屋,更是将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日常,一点点拾起、归位,让老屋的每个角落,都继续住着生活的温度。

踏着木楼梯上楼,每一步都踩出沉实的吱呀声,像在应和楼下荔枝涌的水声。二楼的回廊铺着红漆地板,被凌晨用蜂蜡反复擦拭过,光脚踩上去能映出模糊的影。四个房间沿廊而列,每个门楣上都挂着木质门牌,是按照片里的字迹仿制的—